寧長疏發現, 有些人就不能對他太好，得使勁兒逼一逼。

玄葉就是這樣的人……

三天的期限，如今只剩一天了, 結果還是沒有學會。

也許玄葉自己認為夠努力了，可是在寧長疏看來，不夠，根本不夠！

口頭上說努力有什麽用, 身體的潛能根本就沒有真正激發出來。

比起他以前修煉的日子，也太輕松了吧……

這般想著，寧長疏便開始更改了作風。

靈鞭不在做催促和提醒，而是實打實地打在玄葉身上，讓他感受那種生為螻蟻不能反抗的痛苦和屈辱。他自己是為了變強可以不擇手段的人，就看不慣有人做事這麽馬虎眼兒。

玄葉上輩子確實過得很慘, 可是比他更慘的人大大的有。

所以還沒有抵達一種極限。

看得出來, 玄葉不是沒有悟性, 而是身體的資質決定了他對禦空術的運用。

靈氣每次都只能吸納那麽一點兒。

對於這種狀況, 能改變的，只有一個辦法。

——不破不立。

玄葉已經渾身上下都是被鞭笞出來的傷口，血淋淋的, 染紅了衣服。

很痛，這種痛, 甚至蓋過了他上輩子心裏承受的痛苦。

現在想來, 比起現在的痛不欲生和狼狽，上輩子只不過是被人罵幾句，多說幾句，被世人瞧不起而已……結果他就因為承受不起而選擇了輕生。

玄葉啊玄葉，當初你看不破, 難道現在連簡單的疼痛都忍不過去了嗎？

太沒用了！

背後撕裂的一條長口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玄葉的神經，每動彈一下，便是難以形容的疼痛，更別說，手臂上，腿上，還有更多細小的傷口。

受了傷，飛行起來更是艱難，之前還能飛出一小段距離，現在是剛浮起來，便因為傷口的原因而卸掉所有氣力。可是玄葉也發現，每次吸納靈氣運轉時的速度總要比上一次來得更快。

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原理，但既然抓到了這個機會，就不會放過。

於是玄葉強忍著昏厥和疲憊，一次又一次咬牙從地上站起來。

直到數十次後，他漸漸忘記了身上的痛，不知道是痛苦本來減輕了，還是已經麻木，習慣了……

當完全可以視傷口不存在後，玄葉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能飛出好遠好遠……

那些靈氣從傷口湧入體內，那種被靈氣充盈全身的感覺，玄葉體會了一次就再也忘不了。

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禦空，是讓自己與風，與天地靈氣融為一體，不分彼此……

站著看了一會兒，寧長疏走到已經是個血人的玄葉跟前，“跟我來。”

玄葉沒有多說什麽，默默跟了上去。

可能體會到深刻的痛楚後，會真的看淡一些東西……

他此刻的心境，跟之前完全是不同的。

不一會兒，玄葉看著腳下的萬丈深淵，沈默，“你不會要讓我跳下去吧？”

雖然他不怕疼了，但他不想再死一遍啊。

“不想死，就努力活吧。”

結果沒料到寧長疏說完這句話，就毫不猶豫地將他推了出去。

山谷彌漫的雲霧很快蓋住了玄葉飛速下降的身影。

寧長疏倒是不怕玄葉死，他有辦法覆活，可玄葉不知道。

當被推下去的那一刻，一湧而出的情緒瞬間淹沒了他。

有釋然，有絕望，更有強烈的不甘……

憑什麽，憑什麽他的生死只能被他人掌握？憑什麽！

風聲在耳邊撕裂，像極了他內心的吶喊。

……

站在山巔等待了一會兒，一道人影逐漸破開雲霧慢慢升了上來。

寧長疏看著，微微勾起了唇角。

穩穩落下，玄葉看了一眼寧長疏，垂下了眼簾。

他現在不是很想面對寧長疏。

剛才被推下去的那一刻，他甚至對對方產生了一絲怨恨。

不過當他成功學會禦空飛行，看到寧長疏唇角淡淡的笑意時，剛才那一絲埋怨和惱怒一下子就不見了。但還是會有些不自在。

請來幫忙的人，反倒差點兒將他的命給玩沒了。

玄葉年紀還輕，重生一回也不會突然老謀深算變成演技帝。寧長疏一眼就看出來了，“怎麽，不高興？”

玄葉一楞，他自認為自己沒有表現出來，“沒。”

寧長疏冷哼，打擊他，“你還太嫩了。無法真正的喜怒不形於色之前，就不用刻意偽裝，刻意偽裝後露出的破綻只會讓你的敵人一眼能看穿你的底氣。”

玄葉知道寧長疏說得很實在，但還是不可避免有點兒洩氣。

他不明白，寧長疏看起來也不大，為什麽懂得就那麽多？

比活了兩輩子的他還要成熟？

寧長疏要是知道玄葉的心思，怕是要笑了。

他修煉的日子加起來都好幾千年了，漫長得很……

玄葉在跟跟前，就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輩。

之後，寧長疏跟玄葉錯開人煙密集的地方，一路飛到了盤城。

重新回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，玄葉感觸良多，可是奇跡般的沒有了那種沈重感，甚至還能平靜地問寧長疏接下來的計劃。

寧長疏，“要覆仇，肯定得進宮才行。至於怎麽進宮，得問你才對。”

他畢竟是個外來者，對玄虎國不怎麽了解，宮裏是個什麽情景，他也不知道，只是聽說最近皇子們鬧得比較兇。

玄葉回憶了一下前不久探聽到的消息：“最近宋麟要給宋霽選陪讀，可以試試。但你是素人，可能不太好進。得想個法子。”

寧長疏，“宋霽是現在的太子？”

玄葉點點頭。

寧長疏看向他，“也就是說，宋麟已經有皇後了？”

玄葉垂下眼簾，表情竟然很冷靜，“是有皇後，但有名無實，宋霽也不是皇後生的，現在的皇子們，都是宋麟以血元造出來的。不過宋麟比較喜歡宋霽，所以封他當了太子。”

寧長疏，“他為什麽不自己生？”

玄葉蹙了蹙眉頭，“他以前說過，不想讓其他低劣的血脈拉低子嗣的天賦，不打算娶妻生子。一直再尋找脫離母體留下子嗣的方法。後來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血元再造這個方法……效果你也看到了，很成功。現在宮裏有三個皇子。”

當初他也是聽宋麟這麽說，還以為兩人有可能，畢竟他也沒打算娶妻生子。

事實證明，一切都是他天真。

寧長疏，“所以現在最快的方法就是接近宋霽，對吧。”

玄葉，“但太子歷來選擇伴讀都是內部選的，當初宋麟要我當伴讀也是因為我們之前就認識。可是你跟宋霽並沒有見過面。而且宋霽太過老實，從來沒敢出過宮。”

寧長疏：“甄選那就甄選吧。”

玄葉不知道寧長疏的自信是從何而來，直到他看到寧長疏大搖大擺地闖進國公府，將國王大人控制起來，並威脅他認自己當義子。

這種操作，真的有夠簡單粗暴。

玄葉也是第一次這麽直觀感受強大後帶來的一切便利。

是啊，只要你夠強，真的可以為所欲為。

如果不能，那只有一個原因，就是你還不夠真正的強。

至少寧長疏那鬼神莫測一般的能力，完全就是他們的天敵，可能也就是天鳳國的那位傳言可以通神的主君才能與之抗衡了。

不過天鳳國主君向來不管他國的事情，所以寧長疏幾乎可以說是無敵了。

此時的玄葉還不知道，寧長疏來的第一天就已經把那傳說中的天鳳主君給得罪了，還當著人家的面，搶走了一箱子的金銀珠寶。

這位國公也是個精明人，被控制起來，沒有大喊大叫，反而認真審視起寧長疏來，分析認他當義子後的各種利益。

別說寧長疏的能力，就以寧長疏那張臉，都足夠大做文章了。

更何況這位國公到現在還沒有子嗣，認一個義子，外面人也說不得什麽。

於是在寧長疏半威脅半利誘的情況下，他欣然答應了。

被安排到豪華廂房住下後，玄葉腦子都還是飄著的了，沒想到居然會這麽順利……

此刻的王宮太子別院，就披了一件睡衣趴在涼亭的宋霽正在跟貼身侍衛訴說自己的苦悶，“我都說了不想念書了，為什麽父王非要逼我？念書有什麽用，是能打仗還是能成神仙？”

侍衛面無表情地站著，不敢回應，也不敢露出任何過於明顯的神情。

在這個王宮，你的任何行徑都隨時隨地有可能被人告發到王的耳朵裏，而王討厭不守規矩的人，被他發現，難逃一死。

話說從宋麟登上帝位，親手殺了他那幾個兄弟後，整個王宮的氣氛就變得像這般謹小慎微，已經數年沒聽過大家的笑聲。

所有人都仿佛只是一個失去了感情的仆從機器。

別說是侍衛，就連現在吊兒郎當的宋霽，在宋麟面前，也是恭恭敬敬，乖巧不已，半點兒不敢松懈的……不過宋霽到底是太子，比其他人還是要更自由點兒。

宋霽自言自語了一半天，沒人回應，他瞥了一眼的侍衛，一時煩悶，拿起手中的書冊扔了過去，冷冷道：“你是木頭嗎？我跟你講話，沒聽到？”

然而侍衛只是彎腰撿起冊子重新放回原位，依舊不言不語。

宋霽唇瓣蠕動，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出來，他深吸一口氣，將目光投向星空，眼神逐漸空茫。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什麽？

當這個太子，真的好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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